【伪装者】【台风】入局
写一个不一样感觉的台风。看了飞机初见即为设局有感。
梦很吊诡。醒来时出了一些汗,黏在身上,被子裹着密不透风,隐忍未发的欲望握在掌心一跳一跳。明台翻身向墙里,轻轻咬住了被角,无声地动作起来。
宿舍里其余人还在睡觉,鼾声此起彼伏,明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枕着双臂,一动不动,就此看了一会儿窗外悬着的月亮。月色清朗,看着看着仿佛幻化出一双他熟悉的眼睛,目光平淡无波,可总觉着里头有些什么。
明台拿被子把脑袋蒙上了。
军校的生活清心寡欲苦行僧般,但是是人就有欲望,有欲望就得发泄。在旖旎春梦里出现的人是他老师,这回事让明台十分惊讶。
惊的不是那个人是他老师,而是从何时开始对王天风的感情变质到如此地步。起初他一直说服自己王天风是他老师,是如兄如父的形象。直到他老师在刑讯课上扼住他喉咙,那一刻气息切近、呼吸相闻,在欢场上从不缺人的明家小少爷,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恍了神,心里才暗暗骂了一句不好。
他不知道王天风知不知道他这阴暗的心思。和他同处一桌时,王天风犹豫了又犹豫。欲言又止,这太不像他的风格。他老师开口时他脑子一片空白,就等最终宣判,谁知道王天风开口问的竟是于曼丽。
明台松了口气的同时感到些许失望。念头再一转,又是有些得意了。看来自己伪装掩饰的本事的确高超。
当晚梦中,他又尝到了那两片平时只会说些刻薄言语的嘴唇的滋味。他又舔又咬,好像想报复他的严苛,他的老师却放松下来,仿佛放弃抵抗任他胡来。他扣着他的腰抵进去,听见他压抑不住的喘息。床在他膝盖下吱吱呀呀地颤动,他伏在他背上,咬着他颈侧,意乱情迷、不能自已。
醒来后,他漫不经心地抚弄自己几下,交代在手心里。
王天风照例对他好,他仍是心安理得地享用这份好。仿佛他不曾对他劈头一耳光,不曾把他打得嘴角流血,仿佛他也不曾在大雨里尊严尽失地抱住他的腿,求他让自己留下。
明台从未对一个地方、一个人产生过这样的依恋。他是依恋明镜和上海的家,却没有这样放弃所有地留下,只为了再多看那人几个星期。
有些时候,山中静寂的深夜里,他想穿过整个校场,去敲王天风房间的门,仿佛自己真的那么天真似的,问他一句,老师,我是不是病了?
但他却完全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不敢把这种情感称之为爱。爱这个词太高尚了。他对王天风的那些想法根本算不上高尚和无私。
这种心态不正常。当王天风拿出那块手帕时,他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怎么把它偷了来,下一个念头便是这丝绸物品若是贴在那个极私密部位,该是怎样的感受。
明台意识到这念头后自罚在毒辣辣的大太阳下面站了一个时辰。王天风走过来,奇怪地说,我没罚你啊。明台说,我想练军姿。
王天风看他一眼,走了,身形挺拔笔直,军装一丝不苟。这样一个刻板严谨的人,他是军人,他是他的老师,而他却渴望着见到他鬓发散乱、衣襟大开的模样。
明台不禁又站直了些,汗水流下来刺痛了他的眼睛。
王天风将牛肉罐头推过来,不知怎么,听他语气平淡地告诉他,他吃的是他这份,明台便头脑一热,眼眶也跟着一热,伸筷子进去就夹了一块。抬起眼却撞上他老师审视的、探究的目光。明台心中一凛,表面上仍笑得无知无觉。
他知道了。明台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的。但是,他知道了。
隔天晚上,王天风叫他去办公室。明台慢吞吞地在宿舍收拾了很久内务,又对着军容镜理了半天,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到他办公室。
灯下,王天风倚靠在桌旁,叫他关上门。明台心跳遽然加快,他知道这是摊牌的时刻。可他根本拿不准王天风对这事的态度,或许让他就此滚蛋都有可能。
“老师。”明台军姿挺拔地立在他面前,像一棵枝叶舒展的小白杨。
王天风直直地望着他,再一次地,明台看不出那眼光中的含义。灯光下他睫毛蜷曲成模糊的一团,十分温柔,连带着眼底的光都带上一层悲悯。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他的老师说,“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
明台深吸了口气,直视着王天风的眼睛。“但,这是老师想要的吗?”
王天风低头解开袖扣,摘下手表。“我想要什么,这不重要。”
明台凝视着他一步步走近,心仿佛跳出喉咙口。发蒙的大脑却开始迟钝地运转。在王天风触及他肩膀的一刻,明台低头避开了他的手。
明台感觉到困惑,困惑之外,是他的本能在警告他危险,警告他这一步踏出去极有可能是万劫不复。
“老师。”他有些艰难地说,“可是我不希望它这样发生。”
王天风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那双眼睛仍然温和,唇边扬起些许笑意来。“明台,我应该放你走了。”
三个月后,明台出现在面粉厂,手腕上还戴着那块王天风送他的表。
他的老师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和心急,要他去拿回于曼丽身上的密码本。他一直沉默,直到王天风说:“你要证明给我看。”
“我”咬字极重。明台突然感觉头脑中那一团乱麻所有的线头都被理清,他抬起头望着他,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情绪之浓烈仿佛也让王天风惊讶了。正要开口,明台却眨眨眼,让那情绪从眼中消逝了。
“好。”他说,“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他怀疑他,可他还是为了他去送死,心甘情愿。四面八方的探照灯亮起来的时候,明台心中一沉,有什么永远塌陷下去,化为烟尘。
抱住王天风的时候,他感到深切的绝望。不只是因为在这一桩事上,王天风骗他前来要他死,又给了他假炸弹让他求死不能,甚至不只是因为王天风叛国或是什么。
“都是假的,是吗?”他贴着他颈侧,轻声问他。
王天风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便是最后的回答。
他望着他的老师至死未曾阖上的双眼,泪水混合着血,模糊了眼眶。
被打致幻剂时,明台瘫在刑讯椅上,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疼,脑中仿佛过电影般,回放自相识以来的一幕幕。
他早知道,王天风在利用他,在控制他,精神控制不够,甚至在察觉他对他的念头以后,还希望借此进一步在身体上控制他。这样他便能永远听命于他,而不是听命于军统,听命于信仰。
这其间也并没有什么分别,他早就把他当做自己的信仰。
可是即便到了现在,他仍然不能恨他,仍然渴望回到军校的那时候,王天风给他脸颊的伤口上药,还问他,疼不疼。
老师,疼。他在心里微弱地呼喊。在我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才是真的疼。
从76号出来进了医院,他几乎半死不活。意识朦胧中,床边椅子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身板笔直,拿手轻柔地拢住他被包扎起来的手指。
明台突然觉得万分委屈,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他努力瞪大眼睛望着他,一开口,便是绷不住了的哽咽:“老师,为什么要骗我?”
骗了他什么,骗了他多少,这些都是说不清的。他组织不出合适的言语来表达他的意思,只能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
王天风彻头彻尾地了解他,他也用这份了解彻头彻尾地设计了他,给他一鞭子又给他块糖,在他面前呈现出一个最容易让他陷进去的形象。
而他果然一脚踏入这个深渊,义无反顾。
他无法分辨对王天风的感情,他曾又敬又怕,也曾又爱又恨。他视他为父为兄,也视他为师为友,更视他为爱侣情人。王天风是颠倒人心的高手,最复杂的情感,也是最为难忘的。他让他在他身上寻找到所有遗失的情感洪流,以此让他死心塌地、赴汤蹈火。
可我仍然无法恨你。
明台接过阿诚给他的那块表,沉默地戴在了手腕上。
在他去延安前,明楼向他交代任务后,给了他一封信,说是王天风生前写好了,留给他的。
接过那封信,明台心脏禁不住又狂跳起来。展开薄薄一张信纸,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明楼道:“他想让你好好活下去,明台,他在你身上寄了希望。”
明台合上信纸,笑了,眼中却有泪,令信纸上字迹变得模糊。
或许王天风从头到尾都在骗他、控制他、设计他,或许王天风是真心实意地宠他、看重他、欣赏他,又或许,这两方面早已混合纠缠在一起,辨不分明。
唯一确定的是,此时此刻,这些浓烈的爱恨,都化作青烟一缕,化作不可说也说不出的前尘旧梦。唯一确定的是,直至最后,那个人都认为不必,亦无需向他解释和剖白自己的初衷。
这样也好。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便代你去看这万里河山,直至华发苍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