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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者】【台风】不离其宗

BGM


学生有点变了。

这是王天风再次见到明台后的第一印象。那顶宽檐帽、那副宽边眼镜把他那双活泼的眼睛遮挡起来,那件灰色的长衫更是看上去传统得古怪。蓦然一见面,明台像是魇住了,直愣愣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他先开口叫了一声明台,学生才反应过来,猛然把他揽住,那双有力的臂膀勒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明台没有哭,一点也没有。


学生还瘦了点,吃得也少,好像胃口不好。问他是不是病了,又说没有。偶尔出个任务,回来时衣衫血迹斑斑,也偷偷藏起来自己洗掉,不让他看见。

王天风想法子把他灌醉了一回,只见到醉得一声不吭伏在桌上的明台。他心里觉得好笑,是笑话自己。毕竟学生还是自己教的,什么情况下——尤其是喝醉的情况下——也不能被人套话,本是特工的基本素质。他竟然以为就凭他自己,能轻易让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敞开心扉,也确实是把事情想得简单。


他有时想,是不是自己太端着了,不像个好的交心对象。可是有一天,他看着那位程小姐来向明台传达任务,两人寒暄时,明台看上去更加严防死守了。

就连程小姐那么好说话的,也不能叫这个顽固的学生放下戒心。王天风觉得自己可能是把学生教得太好,又可能是教得太差,已经不知道怎么脱下这层皮做个普通人。

说来简单,可这又谈何容易?他自己,不也是“到死”也没能走出军统,没能卸下一点钢筋铁铸的伪装。


促使他真正决定好好和明台谈谈的,还是他发现近来几天,明台在傍晚时总会出去,又在接近深夜时回来,只字不提出去干了什么。只是回来时,有时会带一小壶酒,有时会带一束野花,看上去心情显得好一些,眼睛里有些从前的影子。

但经历了那么多次的谈心未果,王天风打算更为直截了当地行动。他直接就跟着明台出了门,虽然已经很久没跟人盯梢,但那点技巧还是驾轻就熟。明台径自去了酒铺,打了酒,又步履匆匆地走在夜幕下的街道上,一直走,直到出了城,又很快地沿着土路,爬上了一处小山坡。

夜色已浓,王天风又要留心脚下的路,又要留心不要暴露行迹,眼见明台的身影就要消失,紧跟着往前赶了两步,不慎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整个人差点往后倒。

稳住了以后,再一抬眼,一只手伸到他眼前了:“老师。”


明台把他拉上来,好像一点也不奇怪他跟着来了。“要是知道您跟着,我就嘱咐您多添件衣服了。”他自己是大衣帽子一应俱全,看上去挺暖和。

“我没事。”王天风拦住他想要把大衣脱下来给自己披上的举动。“你这几天晚上都是到这儿来?”

明台点头说:“对,我还在想您什么时候问,没想到您身体力行,直接跟着我上来。”

“为什么跑到这儿来?这离城中也不近。”

明台先是把酒递给他,又指了指山坡下面。他顺着学生手指的方向,看到北平城中千家万户的灯火,好似漫山遍野的萤火虫一般,风雨飘摇,又顽强不灭。

“景色是不错。”他喝了口酒。酒味很糙,不好喝,权当暖暖身子。明台从他手中接过,也喝了一口。学生还戴着那顶帽子、那副眼镜,这样看去,仍是有种触目惊心的陌生感。他别过眼去,有些模糊地想着,或许不是学生变了,而是他们彼此的心境都变了。


明台却说话了:“老师,您知道这几天是什么日子?”

王天风看着山坡下那些摇晃的灯笼。“郭骑云、于曼丽的祭日。”他有很久没说出这两个名字,这几个音调磨着他的嗓子,让他其它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明台说:“我不是想偷偷纪念他们。我只是——”年轻人转向他,眼镜片反射着微弱的灯火,“我只是怕您觉得我怨您。”

王天风没有看他,只背着手,站在萧索的山风里。“你们不该怨我吗?我这个老师,只带你们走死路——”

他说不下去。

明台是个体贴的好学生,不叫他说下去了,那干燥得起皮的嘴唇压下来,停了一会儿,又撤开了。


他得过了一会儿才整理起自己的思绪,问:“为什么?”

明台看着他,答非所问:“以为您早知道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他是寻根究底的人,一向如此,不得到答案决不罢休。“为什么?”

明台没有跟上一步,只是皱着眉,看上去很苦恼地望着他。有那么一会儿,他像极了他以前熟悉的那个明台,因为去不成荒唐的维也纳对他噘嘴。

“的确不是个好时机。”明台说,“但是已经挺久的了。经过……以后,”他省略了不知道如何形容的部分,“我更加不知道怎么说了,不是不知道表达的方法,而是觉得,或许您不需要这个,我也不再需要这个。又好像一部分的我,还昏睡在76号的牢房里,没能醒过来。”


王天风看着他。在这一个瞬间,他突然非常怀念那个赛马时神采飞扬的明台,那是不谙世事的明家小少爷,而他让他杀了人沾了血,走进了这个不断坍塌的漩涡。

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他、以及千千万万的人们,为着千千万万像明台这样的孩子而奋战着,却也把这些孩子卷进战争,看他们由天真烂漫变成一副苍老的躯壳。他想起明楼说,牺牲你和我还不够吗。他们两个是已经完了,一切的温情已经撼动不了他们的铁石心肠,他们的根已经烂在这片土地上了。可是明台值得比这样的绝望更好的,像是维也纳的阳光和金灿灿的怀表,而不是北平的硝烟和那块老旧的、俗气的手表。


明台仍然戴着那块表。


王天风的眼睛湿润,北平的夜景和山风一样磨砺着他的眼睛。明台沉默着,把大衣脱下来,从身后给他穿上时,也就势裹住了他,这样抱了他一会儿。

王天风没有拒绝,靠在学生暖和的胸膛里,他想,好坏不论,他们毕竟是走了这么远了。好坏不论,这学生毕竟是长成了这个样子,寡言、严肃、像上了发条、像一枚滴答作响的倒计时炸弹。

……等等。


他从学生怀抱中离开,审视着他。明台被看得不自在,叫了一声:“老师?”

“这帽子?”

“……是您的款式。”

“这衣服?”

“……也是您的款式。”

怪不得他觉得明台这装扮眼熟,怪不得他觉得哪里说不出的别扭。重逢以来,他仿佛在照镜子,面对明台就是面对另一个自己。

“你……”他说不出话来,“真疯得可以。”

明台笑了一下,见面以来为数不多的一次。“您要是疯子,我就是小疯子。”


他叹了口气,伸手给明台摘眼镜,却发现那镜片后的眼睛正在流泪,泪珠沉默地滚落在那件长衫的衣襟上。

他只得把学生搂到怀里,缓慢地拍着他后背。明台吸着鼻子,帽子被蹭掉到地上,他们俩都没去管。他手往上,试探而迟疑地,揉着年轻人毛茸茸的脑袋。

“别哭。”他说着,语气像一道命令,但与此同时却觉着心脏整个地沉下去,变得很软,像北平街头的棉花糖。

几秒钟之后他知道了明台的嘴巴仔细尝起来也跟那个差不多甜。


明家小少爷贴着他的嘴角问他,是不是能接受养他这个小疯子的时候,他说:“我可养不起。”

明台却笑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好像正在校场上得意地等着他表扬的一头小狮子。

“没关系,我养您也一样的。”


更晚些时候,明台在床上缠他磨他的时候,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一点:


学生确实没变。

一点也没有。


不知怎么,虽然他们明天得去买一张新的床,但他心里仍然觉得挺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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