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化一

我没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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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林殊/梅长苏x谢玉】折戟

BGM 寡淡的 谈个恋爱(?)


1

谢玉不像武将。这是林殊对他的第一印象。

彼时谢玉已成他父亲麾下的左右手,林燮叫林殊跟着他谢伯伯学着点。林殊心里自然是不忿,望着父亲身边的谢玉,潦草地弯了弯腰行了礼,就出了屋子去马厩了。

林殊喜欢骑马,也擅长骑马,射箭、打猎这一类需要准头和耐心的东西,他一概不感兴趣。在林燮跟前,他装着沉稳,心却像一匹野马,早不知去了哪儿飞驰。

林中小道上,谢玉从后面赶上他,两人并驾齐驱了一阵。谢玉没有让他的意思,这出乎林殊预料。就他的观察,谢玉是会适时伪装自己来让他父亲满意的那种人——例如和林燮比骑射时,他从来都藏起三分力量,从不出风头——但面对他,谢玉好像觉得没必要掩饰什么,又或者让他林殊输得心服口服的想法超过了他惯常的本性。

前面能看得到校场时,两人同时勒马,谢玉转头看他,很平静地说道:“林将军说你得练习瞄靶射箭。”

林殊皱着眉头看他一身齐整的骑装,挺厚的。谢玉此时看上去不像个比他大一轮的、新近还娶了妻的驸马爷。“你不热吗?”

谢玉拍了拍身上的护甲:“这东西,关键时候能救你命。”

林殊哼了一声,翻身下马,把缰绳栓到就近的树上,就大踏步地往校场去了。

谢玉跟在后面,看起来十分尽职尽责。


那时谢玉跟他说的最多的话不外乎“林将军吩咐了你要一二三”、“你今天没有达到林将军设的目标四五六”,总之是三句话不离林燮。林殊那时十七,最在叛逆时候,只觉在读书练兵之外的生活也要被父亲全部掌控,心中不是滋味。好在林燮只派了谢玉做这个监视人,而谢玉远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难说话。

有那么一回,训练提早结束,天气由春入夏,气温骤升,林殊就调转马头,上了郊外湖边。谢玉压根没拦他,只是跟在身后,似远还近。林殊往湖里扔石头打水漂时,谢玉就在树下面的石头上一躺,竟还看起兵书来了。

“哎。”那时候林殊不愿喊他谢伯伯,就这么哎来哎去的,谢玉也不恼他没大没小——说真的,他都不知道有什么能让谢玉生气,他猜不透这个人。“哎,你是不是也挺无聊的,天天这么看着我。”

谢玉连眼睛都没有从书上移开,平板地开口道:“林将军嘱咐我——”

林殊打断:“你这个人,能不能不那么无聊?”

谢玉把书放下了。“那依你看,这会儿做什么才够得上不无聊?”


自打谢玉教导他以来,他们比过骑马射箭甚至背兵书,可还真没比过游泳。

林殊穿得不多,三两下就给脱了,像条鱼一样灵活地跳进水里。

年轻人在水里狡黠而充满挑衅地望着他。谢玉叹了口气,把齐整的衣服一一褪下,又很慢条斯理地叠得整齐,好好地放在石头上。

谢玉身上很白,白得也不像武夫,而小腿很细,像林殊偷看过的那些侍女。他很波澜不惊地走进湖水里,头发高高束起,没有沾湿一点。

最后林殊是赢了,小腿却抽了筋。谢玉把人拖到岸边,就坐在岸边一块石头上给他按摩小腿。两人都不着一缕,林殊为眼下的情景感觉尴尬,谢玉却跟没事儿人一样。

“以后得先热身了再跳到冷水里。”谢玉拍拍他小腿,而林殊突然觉得被他掌心贴着的那一块皮肤火热。

谢玉把他移开,走到一边去穿衣服,林殊盯着他光裸的背影看了不必要的很长一段时间,然后站起来,把刚穿好一件底衣的谢将军推到了水里。


那天谢玉的头发是整个儿被他这么一下给完全弄湿了。后来从水里上来,就把头发给解开了,在太阳底下晒。林殊无趣,坐在他旁边揪着狗尾巴草编了个戒指,这是霓凰教他的把戏,他已经练习过多回。谢玉一边晒着头发一边仍然在看着兵书,林殊问他在看什么,谢玉就干巴巴地给他念:“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无趣的孙子兵法,就像他们共处的这个时刻和谢玉本人一样无趣。

但林殊就只是往边上一倒,枕着双臂,在阳光下眯着眼,端详着这个被硬性摊派给他的监护人。

他有张可爱的圆脸。


2

第一回上战场,林殊本是志在必得,只不过大概他的盔甲太鲜亮、披风又太惹眼了些,在阵中俨然成了靶子。谢玉从林燮那边过来帮他,可能是之前教学时培养起来的默契,两人并肩战斗时意外的合拍。林殊又在愤愤不平了,凭什么呀,他甚至还看谢玉不顺眼呢。

他可不想以后上战场都跟这个总是板着脸从没笑过的谢将军绑定在一起。

移动到谢玉身边时,林殊小声说:“我能搞定,不用你。”

谢玉瞥他一眼,还真就往别处走了。林殊没来得及反应,被敌军的血溅了一脸。


战斗结束,清点残兵时,林殊正低头看着脚下那个年轻的士兵尸体,他看起来跟他一般大,眼睛都还没有合上。

林殊握着剑的手轻微地颤抖。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我不是和你讲过吗,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握紧你的剑。”

林殊没回头,谢玉走过来,看上去仍然衣着齐整,只是下颌上边溅了一滴血,竟衬得整张脸有些明艳了。

“不用你提醒。”林殊沉声道。

谢玉走到他面前来,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到他身上。没费心给他系上,就只是很随意地拍给了他。林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那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成了一块毫无意义的破布。

“三百七十三。”他说,望了望林殊脚下的那具尸体。

“什么?”

谢玉没搭话,继续往前走去,左右看着地面上的尸体:“三百七十四,三百七十五……”

夕阳映着他的背影,把影子拖得很长。


3

不过,林殊确实是见到谢玉露出笑容了,在后来的一次家宴上。父亲母亲居首席,自己坐在旁边,谢玉偕莅阳长公主居次席,还有些其他亲戚朋友。

谢玉在向父亲敬酒,说些滴水不漏的恭维话,父亲也一样,脸上笑得很过,但谢玉只稍微意思地笑了一下。

等回到席位,莅阳就对谢玉附耳说了什么,林殊坐在对面看着谢玉笑得很为难,不像他平时那种超然而诸事不萦于心的做派。不多时,谢玉就站起来,说莅阳身体不适,他们要先回去了。父亲挥挥手,谢玉便小心地扶着妻子往外走了。

林殊听到母亲对父亲说:“别不是有孕了吧。”

父亲却哼了一声,听起来很轻蔑。“走到今天,他们这样的情况,也还真不容易。”又拍拍母亲的手:“嫁给他,也真是委屈莅阳了。”

林殊低头吃着饭,心里却不自主地想着,谢玉那样的资质,怎么是委屈小姨?

他飞快地把筷子一放,就推说景睿晚上要来找他,离席而去。


林殊赶到府门口,赶上了谢玉和莅阳未走的马车。他躲在桃花树下,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是我要走,你不必也跟我离席。”

“如果我单独让你走了,在你姐姐和姐夫眼里像什么样子。”

“你在乎的就只是他们的感受,而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莅阳,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我只是不想再粉饰太平了,谢玉,你我的事,我姐姐知道,我姐夫知道,今天坐在那儿的人全都知道,你要我怎么伪装得下去?我不是你,可以若无其事地感谢林将军栽培。”

“可是这件事的账,你跟我要算到什么时候呢?莅阳,我可以不做谢将军,可以不出征,只安安心心地做个驸马爷,我只想跟你好好过日子。”

“我累了,我先回去了。”


莅阳独自上了马车离开了,谢玉站在那儿看了好一阵,一动不动。

林殊也躲在那儿看着他,一动不动。

良久,谢玉叹息一声:“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儿。”

他只有从树后走出,到谢玉身边去。

“你都听见了?”

林殊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在谢玉脸上看到某种惆怅、某种仓惶,像一件完好的瓷器骤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谢玉转头看他,表情仍然很平静:“你能去后厨拿点酒吗?”


林殊带他到了林府里最偏僻一处宅院的屋顶上,还拎了一坛酒。

林殊说:“这地方本来住着个管事嬷嬷,前几天病死了,这里还空着,所以不会有人来这里。”

谢玉挥了挥手,浑不在意他的解释,只在接过酒时说了谢谢。

林殊还是第一次见谢玉喝酒,谢玉的这种状态令他感到陌生,好像这个淡漠的将军突然有了七情六欲,须得借助酒精才能压下去。

又或许,酒精只是助长了他人情的一面。

林殊见过父亲喝醉时絮絮叨叨的样子,但谢玉喝醉时也很谢玉,是那种一声不吭的喝醉,简单粗暴,像他在战场上杀人的手段。


林殊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陪他坐在屋顶上看月亮。

但他的确是默默看着谢玉把半坛子酒都给喝掉了,喝得眼睛都红了,也还是一句话不说。

好呀,你不说,我也就不问。

林殊愤愤想着,把人扶下去,又想了想,扶到自己卧房去。


4

令他惊讶的是,那天的事完全没有带来一丝一毫的尴尬。早上他从地上醒来时——他好心地打了地铺,把床铺留给那个醉鬼——谢玉已经走了,卧房干净得像没人睡过。

当天中午训练时他没见到谢玉,说是请了病假。

当然啦,醉成那样子,都不知道早上是怎么想办法从林府出去的。他想着,不留神让马儿飞跑到了湖边,又赶快勒马往回走。


随后大概有三个月的工夫,他都没见过谢玉了。父亲拨了一支小队给他操练,他自觉受到了重视,也忙得不亦乐乎。其间也问过父亲,林燮只是说谢玉去处理边境作乱了,又补充说,我觉得你练得很好,以后也不用他带了。

林殊觉得这大概就是官方的“他从谢玉这儿出了师”了。

三个月间,他仓促度过了成年生日,吃了一顿不甚了了的宴席,他的小姨甚至也来了,送了他一个护身符。

大概是莅阳到访,让他又无端端想起谢玉来了。夜间,躺在那张他躺了十八年的床榻上,他想起那个想起来有点久远的晚上,他把谢玉扶到这张床上,谢玉睡得很安稳的那个样子,既不是平时对他的寡淡冷漠,也不是面对父亲时小心翼翼的屏声敛气。

是一种很家常的平静,好像他林殊的存在让他安心似的。

要是那时我没睡地上就好了,他想着,扯着帐子上的流苏玩,在手指头上绕啊绕,一扯。

断了。


次日下午,他刚跟小伙子们操练完,满头大汗地回到府邸,走进正厅门口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看上去消瘦了。

林殊脚步一滞,也不知是怎么了,心脏忽然跳得很快。

林燮抬头看见他,喊了句:“怎么磨磨蹭蹭站厅门口不进来。”

林殊便走了进去,正在和林燮禀报的谢玉也转过身来,只对他点了个头,除此之外,没有多余表情。

林燮照例问他今天练得如何,林殊回答了一通他自己也不太记得的废话,林燮就挥手叫他洗澡换衣服去。林殊往里间走,又忍不住回头来看了一眼,正撞上谢玉抬头看他,目光相对。

谢玉目光里除了探询是没什么多余内容的,这人很敏锐,应该觉察出他有些微妙的不对,却又说不上是哪不对。

实际上,就连林殊自己也说不上自己是哪不对了。

他只是紧紧地盯着谢玉,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睡眠不足的眼圈和发红的眼角,直到谢玉把探询的目光移开。

林殊赶在父亲发现之前飞奔而去,像一只刚刚斩断线头的风筝,没头没脑、一头栽倒。


5

后来想想,那天战场上谢玉的倒戈仍然是全无征兆。当谢玉走到他近前时,他甚至以为是往常那样,要来和他并肩作战。

谢玉什么话也没有,甚至都没有问他是否会恨他,就干净利落那一刀,像往常结果敌人一般。

护甲起了作用,又或者是谢玉瞥见了那个莅阳送他的护身符,他死里逃生,人也毁了大半。


成为梅长苏后,他仍常做那个噩梦。令他愤恨的是,这个梦带来的不止冷汗,还有泪水。

他不能放纵自己软弱——梅长苏不能放纵自己软弱。


只有一次例外。

有一夜蔺晨和他喝酒,也有月亮,也是在屋顶上面。他喝多了,吐得一塌糊涂,只是抓着眼前人的手,悲愤交加。“为什么?”他质问,“为什么?”

蔺晨说:“你这样,就还只是林殊,不是梅长苏。”


站在侯府前的梅长苏已经内心平静,就像当年波澜不惊的谢玉。

或者说,是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内心平静。

……他花了很大的力气重头再来,也不过只是为了到现今这位谢侯爷跟前去问一句为什么。


谢玉自然没有认出他来,甚至都不怎么记得还有他这号人住在雪庐,

只一次,谢侯爷误打误撞走进了雪庐,说是为了给长公主折一枝梅花,不知不觉信步到此。他替他折了一枝最好的,交到他手上。

那双眼睛很温和地望着他,甚至比看着林殊时都要温和。年纪的增长或许给谢玉增添了几分平和,把那些寡淡都填平了不少。

他避开眼,走进屋里去了。


讽刺的是,多年后,通过手下的调查,他才进一步得知了谢玉和莅阳的难堪往事。当众揭开时,他便再一次瞥见谢玉脸上似曾相识的那种按捺、不安与无奈。

只是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酒了。


6

事情完结得比他料想得要快。踏入京城又走出京城一年后,他已经站在江左盟隐居住所外等待着即将到的来人了。

他本来在屋里等,但等来等去,终于觉得不耐烦,披上了那件雪白的大氅,径自就往居所外面走。

黎刚在后面跟着,一路小跑,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昨夜下的大雪,给他拿着暖手炉,又给他举着伞。


梅长苏疾步走着,向雪地更深处,浑然不顾仍然飘洒的雪花。远处一架马车正向他们驶来,他向那架马车而去,终究是走不动了,伫立在风中,等待它抵达身前。

马车停稳了,门帘被掀起,有个身着囚服的人,被蒙着眼睛,从车上领下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来。那人身形单薄,脸色也被冻得青白,但表现得很冷静,丝毫不显惊慌。

在他的示意下,那人的眼罩被解下来。


梅长苏在风雪之中注视着谢玉。

谢玉老了,不再是当年那样英姿勃勃的时候。他所见的不是个骁勇善战的武将了,他所见的只是个玩弄权术多年的文臣,头发束得仍然很整齐,但可见到几缕不加掩饰的银丝。皮肤也松弛了,眼角多了皱纹,看起来精神萎顿。唯有眼角飞红,仍似多年前他躲藏的那棵桃花树。

而雪染白了些许他的鬓发,仿佛他也老了似的。


他痛恨自己的是,在那人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仍然觉得心律失齐,仿佛十二年前他意识到自己情感的那一瞬。

在谢玉面前,他不可避免地,永远只是当年那个骄傲、自以为是、又年轻气盛的林殊。


他解下身上的大氅,为谢玉披上。

谢玉眼中终于显现出惊讶了,他没有多说什么。现在,他总算也有了这种沉默的权利。

他有极为漫长的时间来和谢玉好好消耗。


他握住谢玉的手腕,拉着他往居所走去。黎纲等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他们一行人缓慢地、安静地走在极深的雪地中,往住所跋涉而去。


在这茫茫天地间,他与谢玉,终于不过只是两个匆匆的风雪夜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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