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台风AU】戏剧以及戏剧化(之一)
借个匿名太太的话剧梗(不过她要能写完肯定是完全不同的样子),也尝试换个风格(假装轻松然而神神叨叨),大概一二三四能完。
真是冤家路窄。
明台苦着脸,看着王天风从门口进来,负手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舞台前边,慢悠悠地在第一排正中坐下,慢悠悠地说:“你们先演,我看看。”
大衣倒是挺拉风的。
有了这位观众,戏剧社里的同学都紧张得不行。端酒杯的差点把酒杯打碎,道具组的椅子也没摆正,王天风好整以暇地坐着,看起来好像觉得这个场面有些有趣似的。
“看你身手不错,头脑聪明,有没有兴趣为党国效力?”
明台正准备说“能被您赏识,我感到十分荣幸”,就被王天风站起身、椅子弹回去的声响分了神。
他禁不住在心里腹诽:王老师啊,还是这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王天风从侧面走上舞台,郭骑云立刻从道具椅子上弹起来,毕恭毕敬:“老师,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一个教国际政治的,竟然被学校找来做你们演出的指导老师?”王天风踱了两步,走到他近前,“郭骑云,看来我给你布置的论文作业还不够多,都有时间跟一帮小孩子来排话剧了是吧?”
被这样一说,郭骑云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幸好王天风转向了边上另一个学生:“于曼丽,你不好好忙毕业论文,是觉得研究生的时候我肯定会收你是吧?”
于曼丽脸都吓白了,低着头不敢出声,明台决定英雄救美:“王老师,话不能这么说。学习归学习,还是得有娱乐调剂的。”
这一下绝对是引火烧身。王天风突然地转过身,面对着他。明台其实被吓了一跳,但是气势不能输,强撑着站得笔直。“不过对明家小少爷来说,大概只有娱乐调剂,没有学习吧?”
明台说:“这是业余爱好。”
“业余爱好。”王天风哼了一声,总算调转了矛头:“剧本谁写的?”
“是我。”程锦云在台下举了手。
王天风说:“要改,改得有意思些。”
明台绝对没想到能有这么一天他跟王天风同台排戏。
也绝对没想到在王老师刻板严谨的外表下,充满了即兴创作的火花,还有……促狭。
一句语焉不详的“要改”之后,王天风便坐在了刚刚郭骑云坐的椅子上,还仰着脸看着明台:“坐下。”
明台眨了两下眼睛,会了意,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可说是正襟危坐了。
“那么紧张干嘛,放松。”王天风说,拍拍他的手,却突然转了表情,微微倾过身来,对他说:“你是愿意做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还是愿意做看不见硝烟的战线里的战士?”
语调里充满恳切。
明台打算说原台词的,但他低头见到王天风放在他膝盖上那只手,心思一转。“我不能跟你走,我还要去上学呢。”
王天风笑了笑,眼中显现玩味:“很遗憾,我希望你能再考虑。”
他站起身来,似乎要走,但看样子是恢复成王老师的身份了,不再是剧本里那个特务头子。
王天风对台下的程锦云说,“到时候让明台被绑架去军校。”
倒像是在施加命令了。
程锦云还忙着在剧本上做标注,王天风已经从舞台一侧下去,继续背着手,施施然往门口去了,像深藏功与名的什么大侠。
明台一直坐在那儿若有所思,这时见他走了,立刻像只敏捷的豹子那样起身,又一跃从舞台上跳下去,向门口追去,喊着:“王老师王老师。”
总算是在门口追上了,王天风突然站定,他差点撞上去。“还有什么事,明同学?”
这么生疏的称呼让明台突然忘了要说什么,王天风哼了一声:“没话说我就走了。”
“哎哎哎。”明台情急之下伸手拽住王天风的大衣,“老师,我是想邀请您来出演——‘明台’的老师。”
王天风反而笑了:“你觉得你邀请了我就会答应?还是你又和他们打了赌了?”
明台一窘,松了手,低着头说:“我没有——以前那事是——”
王天风已经走远了。
明台第N次拿筷子戳碗里的米饭时,于曼丽从手机上抬起头来:“你要么吃要么倒,不要在这儿玩弄米饭。”
“谁玩弄米饭了!”明台反驳,又垂下头,继续戳着米饭,看起来食欲不振,过了老半天才说:“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上学期跟人打赌,不但要跨系拿A,还要追求那个老师么。”
“嗯。”于曼丽心不在焉地继续按着手机。
“这个老师就是王天风。”
“你说什么!”
“你小声点!”明台垂头丧气地说,“这事没什么人知道。”
“那你追到了吗?”
“废话,昨天都那种情况了,你看不出来?”
于曼丽思考了一会儿。
“那到底是追到还是没追到呢?”
“你对王天风王老师有什么误解?”
于曼丽却突然恍然大悟了似的:“怪不得你上学期整整一个月都神龙见首不见尾,三天有两天在和王老师喝茶,我还以为是你作死选的国际政治概论要挂科,在贿赂他呢——早知道你要追他来问我啊,包教包会,只需请我吃顿饭。”
明台拍了一下桌子,引来一些同学侧目,他急忙把手笼进袖子,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得了吧,看昨天他来,给你吓的。”
于曼丽不服气:“可你哪有我了解他?我在他课上拿过三次A了,还跟着他做了一暑假研究。”
“时间长并不代表什么,郭骑云当他助教三年了,就完全了解他吗?”
“那我考考你。他最喜欢哪本书?”
“《神曲》。”
“最喜欢吃什么?”
“红烧肉。”
“最不喜欢吃什么?”
“青椒。”
“看来你真的做过功课。”
“那当然,当年我——”明台突然噤声,于曼丽奇怪地回过头,看到王天风端着一托盘的食物,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
等他走远了,于曼丽才压低声音问:“他怎么不吃教师食堂或者出去吃?”
明台说:“他今天等会儿就有课,上午下的课又晚赶不及教师食堂,所以这是他一个礼拜里唯一一天会来吃食堂的。”
于曼丽看着他,目光中透出同情来:“你这都研究了,那为什么没追到呢?”
明台趴在桌上,看上去更像只颓丧的大型犬了。“因为……他后来知道了打赌的事。”
于曼丽的目光更同情了。
刚踏进大学校门的小孩儿,都像撒欢儿的野马,玩儿了命地在不受师长管束的绿地上狂奔。
年少轻狂,往往会去谈个热烈的恋爱;年少轻狂,往往也会做一些不顾后果的傻事。
比如和人打赌。
那时候还是开学第一个星期,在一次推杯换盏间,他得知国际政治学院有门专业课,入门级别,但今年教授它的老师是足以让全系学生“闻风丧胆”的“毒蜂”。
“为什么叫毒蜂?”
“又毒又——”同学说,“而且说话带刺,蜇人蜇得厉害。”
明台说:“把课号发给我。”
当初走进王天风的课堂,并不是因为什么好胜心,更不是因为自虐,他只是单纯对国际政治很有兴趣罢了。要不是因为明家传统,他也不必读什么经济系,天天看大哥的脸色——作为他们系主任的明楼明先生就曾和他说过:“大哥到哪儿都是你大哥。”
王天风讲课的确很有一套。他从不照本宣科,也没有讲义幻灯片,每次都端着他的保温杯,站在讲台后面给学生信手拈来般讲故事、讲案例。末了布置阅读课本,上课也从不考察督促,考试中也仅有几个概念涉及,更多考察的是案例分析的能力。
这么讲个高级别的选修课或者研究生课可能还能受到欢迎,可他们上的这门是最为基础的概论。长久以来,不少学生都坚持不下去,如听天书。正好王天风也不点名,就从迟到早退变得渐渐不来,最后考试也是瞎答一气。那个学期是这门课有史以来挂科人数最多的。
所以在期中考试以后,明台约了王天风在办公室见面时,王天风完全认为这个学生也是来找他要讲义的,或者是来磨他想退课的。
他的确想了挺多种说法来挡这个他心目中的纨绔子弟的,没想到明台这步棋下得直截了当:“王老师,我能请您出去喝杯咖啡吗?”
王天风说:“我不喝咖啡。”
“那就喝茶,我知道几家环境清雅的茶馆。”
“你这是贿赂我?”
明台答得坦荡且理直气壮:“我这是想约您出去,多了解了解您。”
王天风笑了,眼角显出细纹来,又有点红,这些细节都是在赌约前明台不曾注意到的。他不由自主想到下次要坐第一排,这样看人清楚些。
这时王天风说了一句堪称晴天霹雳的话:“想了解我,你不如直接问你大哥吧。”
“所以,你大哥……王老师……?”于曼丽脸上几乎写满了问号。
“唉,他们倒是没什么,就是——”明台看看表,急忙站起身来,“我要上课了,下午五点排练是吧,一定到一定到。”说着抓起书包来,一溜烟地跑出食堂。
于曼丽不无忧虑地看着他的背影。
或许她的忧虑是有道理的。
他们的指导老师正掐着明台的脖子,把他往道具沙发深处摁,转头还对郭骑云说:“要狠,知道吗,要让他记打。”
无辜的郭骑云表示他害怕明台等会儿跟他打一架而且他还打不过明台。
王天风说:“我这个助教啊,别的没什么,太老实。”转而问瘫倒在沙发上的明台:“疼吗,你说说?”
明台摇了摇头,然后用一种如梦似幻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于曼丽都想咳嗽提醒他了。
王天风却浑然不察似的,兀自给郭骑云讲解起如何用巧劲,一板一眼,仿佛在讲什么搏击术的高级学问,偶尔回过头扫明台一眼时,后者的目光才收敛些。
还是像一只狼狗盯着自己的猎物。于曼丽想。
王天风第三次做示范时,在一个十分亲密的距离,明台低声对着他耳朵说:“答应我演我的老师吧,别让郭骑云来了,他没有这种感觉。”
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有一个月就要公演了,老师。”
扼着他喉咙的手收紧了。
明台有些忿忿地想,这可绝对是在公报私仇了。
排完这幕戏后,王天风走过去和程锦云说了很久,过了会儿还叫了郭骑云过去,三人交谈了一阵,随后王天风拿了公文包就走了。
“剧本要大改了。”程锦云说,“我们得休排差不多三天。”
于曼丽转过头来看着明台:“他竟然答应了。”
明台耸肩:“为了大局嘛。”
于曼丽用一句话剧中的台词调侃他:“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出乎意料的是,明台颇为深沉地转过头来看着她,双手交叠胸口,这会儿穿着老旧的国军军装,却像个哈姆雷特了:“‘你可以怀疑星星是火把,你可以怀疑太阳会移动,你可以怀疑事实是谎言,可是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意。’”
“这又是什么?”于曼丽敲他的头,“排戏魔障了吧。”
明台跳下舞台,伸手拉她下来,摇头叹息道:“‘都是些空话,空话啊。’”